在老青島人的心中,,觀象山和觀海山是連在一起的,,后來在山脊上修建的那條起伏的平原路,將其憑空分成兩座山,。它們是老市區(qū)中的兩處高地,有著各自不同的故事,它們所庇佑的那一處處紅頂小樓,,見證著歷史的雨打風吹。
其中,,觀象山的“穹臺窺象”曾被列為老青島十景之一,,這是島城諸多山頭公園中唯一獲此殊榮者。穹臺,,即指坐落在觀象山頂?shù)闹袊茖W院紫金山天文臺青島觀象臺,,它也見證了青島科研的誕生和發(fā)展。
李?;舴姨嶙h修建觀象臺
觀象山在青島大名鼎鼎,,人們都知道有這樣一座山,但具體位置在哪兒很多人卻說不清,。就連游客問路時,,都有人指路指到信號山,到了山腳下茫然抬頭:“不是這兒???”
觀象山離信號山不遠,大體位置在江蘇路以西,,膠州路以南,。而觀象山公園位于山頭之上,南鄰觀象一路,,東臨觀象二路,,西與禹城路相鄰,北至青島第六中學,。
城市信報記者沿觀象二路蜿蜒而上,,再踏上數(shù)道石階,便看到一個圓圓的月亮門,。這就是觀象山公園的入口,,從此處眺望能看到山頂那座著名的天文觀測室,掩映于蒼翠的茂林之中,。沿路上山,,穿長廊、過涼亭,,很快便來到海拔僅有79米的觀象山山頂,。眼前呈現(xiàn)巨大的白色圓球,深深的院子,還有一棟小巧的穹頂樓,。樓上掛有牌子“中國科學院紫金山天文臺青島觀象臺”,。樹影婆娑,在秋日的陽光中點點斑斑,,喚起人們對歷史的深層記憶,。
“觀象山上的青島觀象臺,一度在全國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,,也見證了青島的科研歷史,。”島城著名文史專家魯海對城市信報記者說。
時間返回到一百多年前,,當很多中國人還沉浸在“夜觀天象,,掐指一算”的傳說中時,在青島修建一座觀象臺的想法已被一個德國人提了出來,。他就是近代德國著名地理地質(zhì)學家李?;舴摇T?898年5月出版的《山東及其門戶膠州灣》一書中,,他建議把青島發(fā)展成為一個科學觀察和研究中心,,按照德國漢堡海洋觀象臺模式建設青島觀象臺。
如今的觀象山公園園址舊稱“大鮑島東山”,。據(jù)魯海先生講述,1897年,,德國強占青島后,,在山上建貯水池,又名“水道山”,。后為謀求港務以及航運的發(fā)展,,于1898年3月1日,在如今的館陶路1號,,設立了簡單的測候所,。同年4月26日,定名為氣象天測所,,隸屬德海軍港務測量部,。1905年5月10日,遷至水道山,。自此,,水道山改名為觀象山。1905年3月6日,,德國政府派梅爾曼博士任所長,。1911年1月1日,改名為“皇家青島觀象臺”。這一期間,,其主要工作內(nèi)容為氣象,、天文、地磁,、地震,、潮汐等,還管轄著濟南等十余個測候所,。
1914年,,第一次世界大戰(zhàn)爆發(fā),同年11月11日上午10點,,日軍侵占青島,,青島觀象臺落入日本人之手,被改稱為測候所,。此后,,所長之位幾經(jīng)更替,一個叫入間田毅的人坐在了這把交椅上,。這一期間,,測候所主要從事氣象和地磁工作,并在李村,、滄口,、仙家寨、老洼鄉(xiāng),、九水,、沙子口、張村,、浮山所等地,,以及膠濟鐵路沿線設立測候站。
日本找借口,,賴在觀象山不走
“圍繞觀象臺,,中國人和日本人進行了長期的斗爭,而日本人找到種種借口,,賴在觀象山不走,,很是可惡。”魯海先生對城市信報記者感慨道,。
1922年12月10日,,中國政府收回青島主權,劃為膠澳商埠,。按理說,,青島測候所應該同時完全收回,,但是誰也曾想,北洋政府與日本簽訂的“山東懸案細目協(xié)定”中竟有兩條奇葩規(guī)定:第一條,,所內(nèi)現(xiàn)有日籍職員,,為維持測候業(yè)務,仍照常工作,,不支取中國政府薪俸,,該所的報告與日本測候所以電報交換,中國政府在可能范圍內(nèi),,予以供給及便利,。第二條,將來中國測候人員訓練完成,,日籍職員交接時,,關于與日本測候所聯(lián)絡之辦法,再行協(xié)定,。日本人就以這兩條為借口,,拒不交還測候所。
這時,,一個在青島歷史上有重要意義的人物蔣丙然登場了,。他生于1883年,福建閩侯人,,出身于書香門第,,父親是光緒十九年舉人,而他自己也是喝過洋墨水的人,,獲得了比利時雙卜羅大學農(nóng)業(yè)氣象學博士學位,,是我國最早派出學農(nóng)的留學生之一。1912年11月,,蔣丙然學成回國,,到北京中央觀象臺任技正,、氣象科科長,,并兼航空署氣象科代理科長。還在參謀總部航空學校(北京南苑航空學校),、北京大學和北京師范大學講授氣象學,。據(jù)知名文博專家、島城十大藏書家之一王桂云老先生講述,,當時日本人并沒有將話說死,,還留下了最后一道口子——“貴國只有蔣丙然先生能夠勝任這里的工作,如果由他來上任,,觀象臺馬上就交,。”日本人認為,,蔣丙然正在中央任職,不可能來青島,。
當時,,與蔣丙然同時參加接收青島測候所的,還有著名氣象學家,、東南大學(現(xiàn)南京大學前身)教授竺可楨和另一位曾在中央觀象臺天文科工作過的委員高均,。當蔣、竺,、高等站到他們面前時,,日本人有點蒙了,但他們很快就露出陰險的嘴臉,。日方百般刁難,,僅允許點交儀器、圖書等,。日籍職員不肯撤離,。所以測候所當時僅僅是形式上的接收,我方并未派工作人員執(zhí)行職務,。蔣丙然等做了些調(diào)查便返回了,。
1924年2月10日,膠澳商埠督辦委托蔣丙然為膠澳商埠觀象臺臺長,。2月10日,,蔣丙然等正式接收青島測候所,日籍職員辦理交接,,并于同日啟用“鈐記”,。3月10日接辦全部觀測工作。至此觀象臺的主權才正式接收回來,。何為鈐記,?魯海先生對城市信報記者說:“就是官印,長方形的,。說明自此日開始,,蔣丙然就是膠澳商埠觀象臺臺長了。”
這里得說明,,青島觀象臺自此收回主權,,但日籍職員卻并未從青島撤走。他們先是免費使用儀器設備和電報,,將氣象,、地磁等資料發(fā)送回日本;后來又在觀象山另成立測候所,,借用我方部分設備繼續(xù)進行觀測,。1928年8月,,又節(jié)外生枝,提出“磁力方面,,中國未經(jīng)加入萬國磁力學會,,日本代表東亞,未便斷然移交”,。除此之外,,還有各種拖延理由。
日本人為什么一直賴著不走呢,?青島市政協(xié)文史資料顯示,,日本人的目的就是要緊緊掌握青島觀象臺的氣象、地磁等資料,,為他們的艦船出入膠州灣服務,。
捍衛(wèi)科學,蔡元培力保蔣丙然
魯海先生對城市信報記者稱,,從1922年到七七事變前的15年間,,青島觀象臺幾乎每年每月都向有關當局陳請,一些愛國科學家也以“中國氣象學會”和“中國科學社”等學術團體的名義,,敦促南京政府,,要求日籍職員盡快撤離青島觀象臺,但是南京政府與北洋軍閥同樣軟弱無能,,敷衍應付,,致使問題一再沒有解決。
當然也有人疑問:既然青島主權都收回了,,為什么不能強行把日本人從觀象臺趕走,?事實上,當時的局勢很復雜,,即便在當時主權收回后,,日本警察仍長期留在青島,干擾中國警察執(zhí)法,。據(jù)記載,,1937年仍有日本領事館警察署的檔案。
不過,,有蔣丙然坐鎮(zhèn),,青島觀象臺在氣象領域已然熠熠生輝,。這時的青島觀象臺與上海徐家匯和香港遠東,,并稱為遠東地區(qū)三大觀象臺。蔣丙然接手時,,另外兩個觀象臺還在法國人與英國人的手里,,所有人都想看看,,中國人能否玩得轉(zhuǎn)這個重要觀象臺的管理和觀測工作。而蔣丙然很快便超出人們的預期,。王桂云先生稱:“蔣丙然在青島的存在,,被視為‘中國現(xiàn)代科學精神復興的標志’。”
在中國,,“一朝天子一朝臣”已成為慣例,,對于政治,這種人事變更或許影響不大,,但對于科學卻全然不是那么回事,。1929年4月,北洋政府在青島的統(tǒng)治倒臺,,由南京國民政府派接收專員陳中孚前來接收青島,,計劃將機構重置。有些人提議把觀象臺劃給青島市教育局管轄,。很顯然,,這些人想不到、也不關心這種“切蛋糕”的方式,,會對學術自由產(chǎn)生何等影響,。最直接的就是,這將導致觀象臺地位很低,,作為學界權威的蔣丙然真能夠屈就嗎,?
當時,蔡元培主持中央研究院,,對此極為惱火,,他一天內(nèi)兩次打電報給青島代理市長吳思豫,堅決反對這種“愚蠢的意見”,。他還提出,,觀象臺長應直接歸市長管轄,同時同意把青島觀象臺納入中央研究院,,提議涉及青島觀象臺臺長更替須征得中央研究院同意,。時至今日,再反觀蔡元培這種敬惜人才的拳拳之心,,仍讓人感喟不已,。
這期間一直由蔣丙然任臺長,臺內(nèi)組織分為“氣象地震”和“天文磁力”兩個科,,原定竺可楨為氣象地震科科長,。竺可楨因1922年來青接收未成,便沒再來,。至于原因,,青島市政協(xié)文史資料稱是“不耐煩再來”,。于是,便由蔣丙然兼氣象地震科科長,,高均任天文磁力科科長,。而這位高均,就是高平子,,也是中國天文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,。
當然,竺可楨對于青島觀象臺也是功不可沒,。上世紀30年代,,經(jīng)費始終是影響青島觀象臺發(fā)展的瓶頸,竺可楨和蔡元培多方籌措,,除了從中央研究院的天文,、氣象兩所每月各撥500元予以補助外,還多次鼓動青島歷任市長,,為觀象臺籌集,、增撥經(jīng)費,使青島觀象臺業(yè)務得以順利發(fā)展,。
文/圖 城市信報記者 王學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