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度王闿運

中國近代史出過無數(shù)名人,，這些人中,，只有一人后世無法確切評價,，說他是民國第一奇人都不為過,，他叫楊度,。楊度早年參加過晚清科舉,，之后入了袁世凱的內(nèi)閣;既發(fā)起籌安會擁戴袁世凱稱帝 ,，又變賣家產(chǎn)營救過李大釗 ;一直堅持君主立憲的理想,，將近晚年卻加入了中國共產(chǎn)黨,。這樣一位奇人，其身上有著怎樣的有趣故事,，又跟青島有著如何的聯(lián)系?本期《發(fā)現(xiàn)青島》我們就來講講楊度,。

拜王闿運為師，習(xí)帝王之術(shù)

楊度是湖南湘潭人,，身邊的名人真不少,，他跟康有為、梁啟超,、黃興是好友,，跟汪精衛(wèi)、蔡鍔,、齊白石是同學(xué),，一度是袁世凱的第一幕僚，后來還當(dāng)過杜月笙的師爺,?？稍跅疃鹊纳?dāng)中，對他的人生產(chǎn)生重要影響的只有一人,，那就是他的老師王闿運,。

王闿運是一代國學(xué)大師，博通經(jīng)史,，尤其精通帝王之學(xué),。曾國藩消滅太平天國之后，大有“功高震主,、天下歸心”之勢,，王闿運曾歷數(shù)古代帝王誅殺功臣的故事，勸其當(dāng)機立斷,，反戈一擊,，取清朝之天下。老謀深算的曾國藩一言不發(fā),，以茶水作筆墨,，在書案上連連寫下“妄、妄”,。

1895年,，當(dāng)時的楊度剛滿21歲，才氣卻早已名聞鄉(xiāng)里,，王闿運親自到楊家招其為學(xué)生,。從此之后的半個世紀，楊度與恩師結(jié)下了不解之緣,。有兩件事可以看出王闿運對楊度的喜愛,，第一則是實事,。據(jù)說楊度可以隨便跟老師王闿運開玩笑，而王闿運在他的《湘綺樓日記》中則常稱楊度為“楊賢子”,。后來其妹楊莊也投師王闿運門下,，再后來楊莊成為王闿運第四子的媳婦。(據(jù)說,，楊莊與丈夫發(fā)生矛盾,，寫信告訴楊度，楊度回信：“夫婦之道,，同于君臣,，合則留，不合則去,。”于是楊莊涕泣求去,，把王闿運急得搓手頓足地說：“看在老夫面上，你不做我的兒媳,，就做我的女弟子如何?”)

另一則是傳言,，楊度初入王門之時，恩師提點了他三種學(xué)問,，任他自選,，分別是功名之學(xué)、詩文之學(xué),、帝王之學(xué),，而楊度選擇了帝王之學(xué)，這可是王闿運最熱衷的一門學(xué)問,，大有菩提祖師傳授孫大圣七十二般變化的意味,。

所謂帝王之學(xué)，就是古代策士們的縱橫捭闔之術(shù),，企圖“憑三寸不爛之舌,，以布衣輕取卿相”。說白了,，這門學(xué)問的特點就是要做帝王師,，要輔佐王者起，要去治國平天下,，如果我們非要找?guī)讉€帝王師的例子,，那么西漢的張良、蕭何,，蜀漢的諸葛亮,，大明的張居正大概就是這一類的人物。

楊度在王闿運門下醉心于帝王之術(shù)長達三年,，這對他以后的人生產(chǎn)生了深遠影響,。王闿運教導(dǎo)他：“皙子(楊度字皙子)，以你之才,，日后是大有可為的,，要好自為之!”于是終其一生，他都在尋找自己命中的“真龍?zhí)熳?rdquo;,，立志要去輔佐帝王成就曠世大業(yè),。當(dāng)初他的老師王闿運曾暗示曾國藩自立，被曾婉言回絕,，現(xiàn)在楊度能否完成老師未竟的心愿呢?答案很快就揭曉了,，他遇見了袁世凱。

成立籌安會,，擁戴袁世凱復(fù)辟

1902年,，楊度不顧老師王闿運的反對，自費留學(xué)日本,。1903年,，楊度被保薦參加清廷“經(jīng)濟特科”的進士考試，初取一等第二名,，不料有人向慈禧進言,，稱楊度與革命黨人來往甚密，結(jié)果不光丟了官位,，還被除名通緝,，只好跑到日本去了。1905年,，他甚至為清政府載澤,、端方等五大臣的出洋考察寫了考察報告。說來可笑,，楊度從未去過歐美,，可是他捉刀代筆，寫出了《中國憲政大綱應(yīng)吸收東西各國之所長》和《實行憲政程序》,，他也因此被袁世凱,、張之洞等人聯(lián)合保薦。楊度“精通憲法,，才堪大用”,，成為清政府關(guān)于“立憲”的權(quán)威人士，也成為后來袁世凱的重要謀臣,。

1908年,，袁世凱被清政府免職回籍，當(dāng)時前往車站送行者寥寥無幾，其中就有楊度,，楊度還奔走于北京與袁世凱隱居的彰德洹上村之間,，為袁世凱出謀劃策。有人說,，這是“燒冷灶”,，其實，這不是一般的人情世故,，而是一個有明確政治目標的人所特有的堅定的政治訴求,。楊度甚至認為，袁世凱就是可以助他實現(xiàn)政治理想的“天賜之人”,。袁世凱出山之后斡旋南北議和,，楊度利用他在日本留學(xué)、與革命黨人關(guān)系密切的身份,，幫助袁世凱分化南方革命黨陣營,，最終促成袁世凱當(dāng)上中華民國大總統(tǒng)。袁世凱也對楊度十分敬佩,，曾命人送匾額一塊,，上書“曠代逸才”四個大字，真是極其場面了,。

事情發(fā)展到最后,，就到了袁世凱稱帝這一幕了。我們現(xiàn)在無法判斷,，究竟是楊度一手促成了袁世凱的復(fù)辟,，還是袁世凱先有此心后楊度又添了一把火，不過可以肯定的是,，袁世凱跟楊度在中國應(yīng)該有皇帝這一問題上意見是一致的,。1915年4月，楊度撰寫了他那篇著名的《君憲救國論》(據(jù)說,，袁克定想請梁啟超寫這篇文章,，結(jié)果梁不干)一文，文中他大講中國民眾素質(zhì)低下,，不宜于民主共和,，只適合君主立憲。他強調(diào)只有帝制才能救中國,，正合袁世凱的心思,。這篇洋洋萬言的文章，袁閱后極為欣賞,，連聲稱贊楊度：“真乃曠代逸才也!”他不僅將此文當(dāng)成改行帝制的理論綱領(lǐng),，交給徐世昌,、梁士詒等人傳閱，還把它寄給湖北將軍段芝貴,，令他秘密付印,。

除了撰寫理論文章之外，楊度還組織了著名的籌安會來鼓吹帝制,，加上他自己總共六人,，這其中還包括嚴復(fù),?；I安會因為大力宣揚帝制遭到了老百姓的反感，但楊度等人似乎并不以此為意,。有一次,，籌安會成立后，楊度與胡瑛等人在北京中山公園“來今雨軒”聚會,，胡瑛率先說：“外間皆呼我等為走狗,，究竟是不是走狗?”楊度道：“怕人罵者是鄉(xiāng)愿，豈能任天下事哉,。我等倡助帝制,，實行救國，自問之不愆 ,，何恤乎人言,。即以‘走狗’二字論，我狗也不狗,，走也不走的,。”孫毓筠則說：“我不然，意志既定,，生死以之,，我狗也要狗，走也要走的,。”嚴復(fù)說：“我折衷其說,，狗也不狗 ，走也要走的,。”這就是著名的“走狗言志”的典故,，從這段對話可以看出，楊度擁立袁世凱稱帝似乎更多地是為實現(xiàn)自己的政治理想,，即君主立憲制,。他也知道外界風(fēng)評對他不利，但他一意任之,，恐怕是個性使然,。

1915年12月12日，袁世凱在一片假借民意的籌安、請愿聲中,，接受了推戴書,，走上了帝王寶座。而為袁世凱稱帝出了大力的楊度,，則堅信自己將是“中華帝國”的首任宰相,，相傳楊度曾派人到法國巴黎訂制了一套華貴的宰相禮服，他的帝王之術(shù)看樣子似乎已經(jīng)實現(xiàn)了,。

袁死后,，楊度遭通緝

不過今非昔比，古代帝王術(shù)受人追捧,，可在中國近代史上,，帝王術(shù)的命運就如同飯店的過期食品一樣，永遠是不會有什么好銷路的,，即便是有人買了,，嘗了，只怕也是無福消受,。

楊度恐怕不會想到,，他面臨著跟自己的恩師王闿運一樣的結(jié)局，從某種程度上說,，他的結(jié)局比王闿運更悲慘,，王闿運當(dāng)年游說曾國藩自立，無非被曾婉言謝絕而已,，楊度如今擁立袁世凱稱帝,，自以為實現(xiàn)了帝王之術(shù)，卻遭到了全國的口誅筆伐,，甚至連袁世凱都在臨終之際對他心懷不滿,。袁世凱吃了帝王術(shù)這一劑藥之后，自己“中毒”身死,，楊度便也成了“庸醫(yī)”,。

稱帝不久，袁世凱就迎來了孫中山的革命,，此后又是南方數(shù)省的反叛,，被迫取消帝制不說，軍事上的連連受挫,，舉國上下的痛罵之聲讓他寢食難安,，最終一命嗚呼。據(jù)說,，袁世凱臨咽氣時,，曾大呼“楊度誤我”,，又有一說是“他誤了我”。這個“他”究竟是誰,，有人認為是袁世凱之子袁克定,，也有人認為就是楊度。后人據(jù)此推論,，袁世凱其實并無稱帝之心,，是受了楊度和袁克定、古德諾(美國人,，袁世凱的法律顧問)等人的蠱惑,，此處就仁者見仁、智者見智了,。

盡管袁世凱認為楊度用帝王術(shù)害了自己,，楊度自己并不這么認為，他好像認定了帝王就是條真理,。袁世凱宣布退位之時，楊度身為籌安會長發(fā)表了通電,，表示“君憲有罪,，罪在度身”，如果殺他有補于國事,，他萬死不辭,，甚至到了這個時候，楊度還反對“元首退位”,。袁世凱身死之后,，“耽誤”他的楊度揮筆為袁世凱寫就一副挽聯(lián)，掛在袁大總統(tǒng)出喪靈棚中,，明是吊唁,，實則申辯——

—共和誤民國，民國誤共和?百世而后,，再平是獄;

君憲負明公,，明公負君憲?九泉之下，三復(fù)斯言!

楊度的意思大致是：到底是共和制在中國行不通,，還是中國的共和制不叫共和,，過上千年大家再來評價這一公案吧;到底是君主立憲害得您萬夫所指，還是您把君主立憲改得面目全非 ,，您在九泉之下要細細思量,。他的這一論斷不能說是沒有道理的。

黎元洪就任民國大總統(tǒng)之后,，楊度成了替罪羊,。1916年7月14日,，黎元洪發(fā)布通緝令，全國緝拿擁袁復(fù)辟者,，楊度名列榜首,。這出搞笑的通緝鬧劇反映了當(dāng)時的一貫特色，本來名單上列了很多人,，可人情世故大家都避不開,，到后來，名單上的通緝者越來越少,，后來干脆沒幾個人了,。至于袁世凱的長子袁克定，那些手握重兵支持袁世凱復(fù)辟的軍閥,，通緝令上一個字也沒有,。

這樣一份通緝令出現(xiàn)之后，楊度的反應(yīng)可想而知,。據(jù)說,，他在天津看到報上登載的通緝令名單時，一度悲憤交加,，要上北京投案自首并與政府理論,，在好友夏壽田的勸解下才作罷。楊度之女楊云慧后來也證實了這一說法,，“父親得知段祺瑞成立了新政府之后,，好幾次要北上投案自首。”不過冷靜下來的楊度并沒有去北京,，而是來到了青島避難,，也正是在青島，楊度的思想發(fā)生了重大的變化,。[編輯：蘇青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