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蘇路8號是一座古樸的老樓,,樓身方正,還有一個俄羅斯式的塔樓,。這座樓的建筑面積不大,,但很精致,雖然歷經(jīng)歲月洗禮,,仍難掩當年的崢嶸,。在青島,這樣的老樓里總會住過幾位名人,,此樓也不例外,,他曾經(jīng)的主人名叫李經(jīng)羲。
李經(jīng)羲,,是一位有趣的人物,,有著非凡的家世,,也有著復雜的性格。和清末民初不少響當當?shù)拇笕宋锎蜻^交道,,其本身,,也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歷史進程。他曾主政云貴,,也曾出任國務總理,。蔡鍔和朱德都是他的好學生,袁世凱和張勛是他的好友,??纯此暮糜衙麊危銜λ桓信d趣?對了,,他還是李鴻章的侄子,。今天的《發(fā)現(xiàn)青島》,我們就來說說李經(jīng)羲,。
對朱德,、蔡鍔有知遇之恩
李經(jīng)羲(1859~1925年),安徽合肥人,,字仲山,,又仲仙,號悔庵,,又有仲宣,、仲軒、宓生等稱,,晚號蛻叟,。李鴻章弟李鶴章的第三子,清朝最后一任云貴總督,。
李經(jīng)羲早年的資料能查到的很少,,不過我們可以從其伯父李鴻章的行事風格上略窺一二。作為晚清的棟梁大臣,,李鴻章兼具守舊與開放的兩面性,,一方面以朝廷股肱自居,一心撲在挽救帝國危亡的事業(yè)上,,另一方面又深感時局變化無常,,身體力行地去嘗試許多新鮮事物。李鴻章自嘲為清帝國的“裱糊匠”,,粉飾著這個腐朽大廈的外貌,,他的從政風格自然也影響到家族后代。
李經(jīng)羲早年做過道臺,、布政使,,后來也出任過一省巡撫,,從政生涯穩(wěn)中有升,但也絕非平庸之輩,??此缒甑淖嗾拢覀內阅馨l(fā)現(xiàn)伯父李鴻章的些許影子,。他在廣西巡撫任上,,多次上書朝廷,商討邊防剿匪事項,,力求保大清一方太平,。遇到君主立憲的大潮時,思想又很開通,,要求對舊制度做出適當?shù)母镄?。如他于宣統(tǒng)二年上《云貴總督李經(jīng)羲奏云南第四屆籌辦憲政情形折》,里面列了八項,,涉及地方自治,、財政的預算決算,、地方司法體系的建立等內容,,不少提法現(xiàn)在看來都不過時。
他的這種既保守又開通的風格,,在主政云貴時期體現(xiàn)的最明顯,。1909年2月,李經(jīng)羲升任云貴總督,,此時距離清朝滅亡只有三年,。在任上,他做的一件大事就是開辦了云南講武堂,,并兼任講武堂總辦,。他曾對學員們宣布,他云貴總督可以不做,,但講武堂不可以不辦,。這個講武堂由李根源任協(xié)辦,由清廷出錢舉辦,,與天津講武堂和奉天講武堂并稱三大講武堂,,后與黃埔軍校、保定陸軍軍官學校齊名,。也正是在這所講武堂里,,一大批推翻清朝、甚至影響中國歷史進程的軍官被培養(yǎng)出來,,我們說說其中兩個著名人物,,一個叫朱德,,一個叫蔡鍔。
對朱德,,李經(jīng)羲有知遇之恩,。宋路霞的《李鴻章家族的上海軼事》中有這樣一件事:朱德早年家貧 ,來報考講武堂時,,因無川資,,就邁開雙腳,從四川一直走到了昆明,。到講武堂時報考時間已過,,門衛(wèi)不讓進,朱德便與門衛(wèi)大聲分辯,。適逢李經(jīng)羲那天正在講武堂巡視,,聞其聲派人前來查看。當知道此人是從四川步行到昆明來求學時,,料其將來必有大作為,,于是當場決定,破例錄取,。朱德后來多次跟人提起過此事,。
對蔡鍔,李經(jīng)羲不光是知遇之恩,,可以說是特別對待了,。當年蔡鍔不得志時,是李經(jīng)羲把他弄到廣西,,給了他良好的發(fā)展機會;他受廣西革命黨人排斥之際,,又是李經(jīng)羲把他召到了云南,并且頂住種種壓力,,請朝廷任命他做了協(xié)統(tǒng),。蔡鍔在他眼皮子底下進行革命活動,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,全當沒看見,,有人提醒他:“講武堂多革命黨,虎大傷人,。”他也置若罔聞,。蔡鍔身處困境時,李經(jīng)羲還資助他500塊銀元,,并收過他的門生貼子,,甚至將人家揭發(fā)蔡鍔反朝廷的密信拿給他看,勸其謹慎從事,。
一方面想要挽救清帝國的生命,,一方面又不忍心對革命黨痛下殺手,,這或許就是李經(jīng)羲的矛盾性格吧。
他為啥不做云南都督
其實不光是李經(jīng)羲,,當時整個清帝國的地方大員不少都是在鎮(zhèn)壓起義和縱容革命這種“夾縫”中求生存,。因為大家意識到,清帝國已經(jīng)爛到根子里了,,可既為地方官員,,又不能尸位素餐。真要是革命來了,,對他們來說,,倒是種解脫。
1911年10月30日,,醞釀已久的云南起義爆發(fā),,李經(jīng)羲終于不必承受“煎熬”了。1911年11月1日,,云南軍政府宣布成立,,公推蔡鍔為云南都督,李根源為軍政部長兼參議院院長,。身為起義軍領袖,,蔡鍔并沒有狂熱到不念舊情。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李新宇在《蔡鍔的情和義》一文中稱,,蔡鍔首先想到的是動員李經(jīng)羲參加起義,,請他做云南都督,。但是,,李經(jīng)羲堅拒,說:“身為朝廷命官,,豈能以下犯上?”在這種情況下,,蔡鍔如果殺掉李經(jīng)羲,后來的教科書可能會稱贊他的“革命大義”,。人們也不會說他什么,。但是,蔡鍔卻不忘總督大人對他的恩情,。因為革命,,就與恩人刀兵相見?蔡鍔做不到。但總督府必須攻打,,怎么辦?發(fā)動攻勢之前 ,,蔡鍔先請人去總督府把李經(jīng)羲帶到法國領事館避難??偠诫x開之后,,才向總督府開炮,。起義成功之后,蔡鍔再次請李經(jīng)羲出來主持云南大政,。李經(jīng)羲顧念皇恩,,不肯改變立場。蔡鍔只好把李經(jīng)羲全家送出云南,。據(jù)當事人回憶,,李經(jīng)羲是坐著轎子去車站的。蔡鍔當時已是云南軍政府的都督,,卻跟著轎子步行,,一直把總督送到車站。為了防止意外,,他又派了一連士兵隨車護送,。這在風云激蕩的革命年代,實在是一段佳話,。
李經(jīng)羲離開云南后,,經(jīng)過越南、香港,,輾轉到達上海,。剛下火車站,就被革命者的軍隊強行剪去了辮子,,這還引出一段趣聞,,我們后面會提到。當時上海是革命的中心,,李經(jīng)羲在這里畢竟不自由,,于是他和不少遜清遺老一樣來到了青島。
也正是在青島,,李經(jīng)羲收到了袁世凱的橄欖枝,。原來當時袁世凱靠耍手腕獲得了民國大總統(tǒng)的位置,眼見一批遺老天天要復辟清廷,,罵他是“曹操”,、“王莽”,實在受不了,,于是從這些遺老中選出幾個來裝點門面,。李經(jīng)羲被封為政治會議議長、參政院參政,。
一條辮子斷送了前程?
盡管對袁世凱的種種行為有所不滿,,可李經(jīng)羲并非遺老中的死硬分子,非抱著滿清宗室的牌子不放,袁世凱就任大總統(tǒng)期間,,他一直活躍在仕途,。
倒是因為清王朝的復辟,讓他起了退隱之心,,說來有些蹊蹺,。
這事兒要從“府院之爭”說起。時間來到1917年,,袁世凱去世才一年,。郎早正、郎章正在《李經(jīng)羲:亂世中的“短命總理”》一文中介紹:黎元洪任總統(tǒng)后,,與時任國務總理的段祺瑞在府院關系,、制憲及對德宣戰(zhàn)等問題上矛盾尖銳。1917年5月28日,,黎元洪為排除段祺瑞的勢力,,特向國會提名李經(jīng)羲為國務總理。黎任命李組閣,,是安定北洋派,、拉攏張勛的一種手段,因為李經(jīng)羲也一向注意與北洋將領的關系,,且他在云貴總督任時,,張勛是其下屬,,并獲得眾參兩院的通過,。當時北京內閣更迭必須取得各省督軍的賀電,,才敢登臺,否則這個內閣就站不住腳,。
5月29日,,跟段祺瑞關系密切的倪嗣沖首先宣布安徽獨立,隨后河南,、浙江,、山東,、山西,、奉天等省紛紛宣布獨立。在一片反對聲中,,李經(jīng)羲嚇得躲在天津租界不敢進京就職,。在黎元洪的一再催促下,李經(jīng)羲提出必得有張勛進京保駕,,才能就職,。迫不得已,黎元洪接受張勛進京調停的建議,并被迫于6月12日解散國會,。6月14日李經(jīng)羲在張勛陪同下乘專車到達北京,。6月22日才通電正式就任國務總理一職,同時兼任財政總長,。然而張勛的意圖在扶持清室復辟,。7月1日,張勛等人在養(yǎng)心殿叩見清遜帝溥儀,,演出了一場復辟的鬧劇,。身為國務總理的李經(jīng)羲,在張勛復辟的鬧劇中未曾表示反對,,也未撈到任何好處,。在7月2日化裝成運煤工人,從東交民巷六國飯店東頭的“水門”逃出,,乘上火車直奔上海,,被世人稱為“五日京兆”。李經(jīng)羲國務總理任期在理論上從1917年5月28日國會通過到7月2日止是35天,,實際在任不到10天,。
因為李經(jīng)羲是和張勛一起進的北京,加上張勛是這場復辟的主謀,,外界自然對李經(jīng)羲潑了不少臟水,。當時的小說家天懺生曾撰《復辟之黑幕》,講述了一些笑話和掌故,。比如說:剛做了幾天內閣總理的李經(jīng)羲得知復辟消息后,,急忙來找張勛,質問他為何不通知自己,,且未曾安排自己任何職位!張勛笑道:“莫怪,,論你資格,當然有做宰相尚書的希望,。不過呢,,你的前程,生查查是被沒有一條辮子斷送掉了,,我替你著想,,委實有些不值得。”張勛初到上海時丟的辮子,,在這兒成了短板,。
但查閱史料,李經(jīng)羲對復辟還是反對的,,材料見之于其堂弟兄李經(jīng)方和李經(jīng)邁給張勛上書支持復辟時的信,。這封信中附帶講:“再經(jīng)方,、經(jīng)邁與仲軒(李經(jīng)羲)手足至親,聞其以一人之私阻撓大計,,實所愧恥,。其身敗名裂不足惜,如天下公憤何!我公愛人以德,,幸勿為先文忠(李鴻章)貽門戶之玷,。合并密陳。”以示劃清界限,。說李經(jīng)羲“以一人之私阻撓大計”,,實際上說明了他不支持復辟的態(tài)度。
張勛復辟發(fā)生后,,黎元洪逃入荷蘭使館中,,李經(jīng)羲亦避居江朝宗私宅,于第三天以炭灰涂面,,“載煤一車自為御者,,于一鞭殘照中赴津。”乘上火車直奔上海,,真正嘗到了“五日京兆”的滋味,。或許是受夠了政壇上的爾虞我詐,,再次來上海的李經(jīng)羲,,已是心灰意冷,從此再無出山之意,。特約撰稿 田野[編輯:夜樓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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