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志忠翻看凌光輝留下的挎包

越南新娘集體出逃

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,，然而王曉蘭卻始終沒閑著，先后給周邊村鎮(zhèn)的10名多未婚男青年介紹了越南媳婦,，并收取彩禮錢。

2014年2月16日，王曉蘭通過當?shù)孛饺税寻⒒ń榻B給馮建軍,。馮建軍的母親說,，當天共交給王曉蘭彩禮錢6.6萬元，加上另外5個媒人每人1000元,，家里共支付7.1萬元,，把阿花領回家。

阿花自稱越南人,，23歲,，是王曉蘭的表妹。在馮建軍母親看來,，阿花嘴很甜,，“爸爸媽媽”叫得很勤，還為家人做越南菜,。阿花平時不愛打扮,，來家后不怎么花錢，還和馮建軍一塊到附近的紡紗廠做工,，兩個人關系看起來挺甜蜜,。

阿花嫁到白官屯村后，也和王曉蘭一同做起了媒人,，并在2014年4月初帶來了何仙明和阿紅,。當年4月4日，冠縣辛集鎮(zhèn)楊洼村的楊松林用5.5萬元將何仙明領回家,，賈莊村的陳江濤用6.6萬元將阿紅領走,。楊松林的父親說，何仙明也經(jīng)常帶越南女子來家里,，說是要在當?shù)丶奕恕?/p>

然而,，進門不久后，這些越南媳婦集體出逃了,。

2014年4月14日早上7點,，王曉蘭給即將下夜班的牛志忠打電話，說去縣城辦事,。但上午11點多,，她又給牛志忠打電話說，嫁到河北的一個妹妹和丈夫家人打架了,，丈夫要把她趕走,，讓王曉蘭拿錢贖人。對方要價5萬,，她只有4.5萬,，需要牛志忠再拿5000。牛志忠想到事態(tài)緊急，趕緊去親戚家借來5000元交給來拿錢的王平,。

王平走后沒多久,，牛志忠再給王曉蘭打電話，對方手機已關機,。而王強說,，王平在2013年底離家后再未回過家。

幾乎同時,，30多公里之外辛集鄉(xiāng)幾個村子,，越南媳婦的出逃也開始了。這天早上,，白官屯村的馮建軍剛?cè)⑦M門兩個多月的阿花,，以要跟楊洼村的一個朋友去買衣服為由騎車離家。楊洼村楊松林家剛進門10天的何仙明,，以“要送兩個妹妹走”為由,，讓楊松林送她和另外兩個尚未在當?shù)卣业綄ο蟮脑侥吓拥叫良l(xiāng)搭車,。楊松林送走3人返回家中后,，卻發(fā)現(xiàn)何仙明已帶走所有個人用品。楊松林預感不妙,，立即聯(lián)系介紹人阿花的丈夫馮建軍,，馮建軍亦發(fā)現(xiàn)阿花的手機已關機。而賈莊村的陳江濤也發(fā)現(xiàn)無法與阿紅取得聯(lián)系,，3人和楊松林的父親一同趕到辛集鄉(xiāng)找人未果,，遂到冠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報案。這才發(fā)現(xiàn),，刑警大隊已有七八人和他們有相同遭遇,。

據(jù)警方向京華時報記者提供的消息，在此前的4月13日,，王曉蘭接到在河北邯鄲的越南籍婦女打來的電話,，獲悉邯鄲警方開始調(diào)查非法入境的越南籍婦女，就打電話通知了其他越南籍婦女,。

據(jù)法院判決書,，當天同時消失的還有河北館陶縣魏僧寨鎮(zhèn)趙官寨村楊盛娶的鄭小紅、路橋鄉(xiāng)果子園村秦玉偉娶的洪小花,，以及冠縣蘭沃鄉(xiāng)后王羨村孫少杰娶的王明明,、工業(yè)園區(qū)馬宋店村馬超杰娶的王婷婷，還有冠縣東古城鎮(zhèn)正疃村吳輝娶的王小玲,、后田莊村張躍文娶的李婷婷等人,，這幾人均由王曉蘭介紹。

何仙明供述，王曉蘭去年4月份給她打電話,，“讓我從廣西南寧過來到冠縣騙人”,。2014年4月14日當天，王曉蘭給何仙明打電話,，讓何叫上阿花一起逃走,。

牛志忠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，直到王曉蘭離開半個月后,，警方找他了解情況,，他才知道王曉蘭已在當年4月29日被抓。

組織復雜交替作案

此案經(jīng)立案后,，冠縣警方曾趕赴廣西等地展開偵查,，先后抓獲越南籍嫌疑人凌光輝、文體英,、何仙明3人,。警方表示，由于涉案人員眾多,，使用假名,、化名聯(lián)系，關系網(wǎng)較為復雜,，且交替作案,，涉案地域廣、作案跨度大,，加上語言不通和翻譯不便,，給案件偵查帶來多重困難。

京華時報記者在當?shù)卣{(diào)查發(fā)現(xiàn),，在和牛志忠相處期間,，王曉蘭先后介紹梁秀蘭、文體英,、李美和,、阿花(化名)、王婷婷(化名),、王小玲(化名),、何仙明7人，文體英介紹王明明(化名),、無名越南女子,、小紅、海虹,、洪小花(化名),、鄭小紅(化名),、袁海麗7人，李美和介紹李美花(化名),、李婷婷(化名)2人,，何仙明介紹阿紅及另外一名女子，共18人給當?shù)匚椿槟星嗄曜鱿眿D,，以介紹婚姻為由詐騙彩禮錢,，涉及彩禮金額從3.9萬元到7.6萬元不等，共計近百萬元,，文體英及李美和,、何仙明所得部分詐騙款均交給了凌光輝。

凌光輝即是牛志忠“迎娶”的王曉蘭,，在廣西浦北縣張黃鎮(zhèn)十字村被抓,，出生于1958年，與29歲的牛志忠相識時不是38歲,，而是55歲,，其戶籍地在廣西浦北縣小江鎮(zhèn)西塘村。據(jù)西塘村村主任介紹,，凌光輝系從外地嫁到西塘村,，但不確定是否從越南嫁過來，她已離家10多年,，丈夫已經(jīng)去世,，20多歲的兒子在廣東打工。警方證實,，凌光輝為越南籍，有中國戶籍登記,。

文體英于2014年4月30日在冠縣東古城鎮(zhèn)楊召村一農(nóng)戶家中被抓,，其出生于1976年，國籍不明,，自稱系越南人,，但偵查機關通過越南官方渠道卻查詢不到其信息。

楊松林在何仙明離開月余后外出打工,，不久接到何仙明電話,，“說她在南寧的親戚家，希望我能去找她,。我也擔心有危險,，但對她還是有感情的，就去了”,。兩人在南寧擺地攤賣蔬菜,，一起生活了一個多月,。

2014年8月5日，楊松林奶奶去世,，何仙明拿著楊松林的身份證去南寧火車站買車票,，被警方抓獲。

廣西馱盧鎮(zhèn)政府工作人員回復京華時報記者采訪時稱,，何仙明10多年前從越南來到廣西崇左市打工,，2002年左右嫁到馱盧鎮(zhèn)渠邦村，并在當?shù)芈鋺?。何仙明已離家七八年,，其家人上個月才獲悉她已被判刑。

警方表示,，介紹凌光輝嫁給牛志忠的王平真名叫陳海瓊,，已于去年4月被網(wǎng)上追逃，其他涉案的非法入境越南籍婦女,，無任何有效身份證明,，不使用真名，居無定所,，警方對其追逃面臨極大困難,。

凌光輝被抓后已分兩次上交62.5萬元贓款，文體英也已分兩次上交贓款20萬元,，偵查機關已分批上繳國庫,。警方介紹，具體詐騙數(shù)額很難確定,，對于涉案贓款是否應該退還給被害人,，因此案件有些具體情境非常復雜，無法確定贓款具體屬于哪些人,，且找不到法律支持,，專門請教了山東省高院和省檢察院后，決定上繳國庫,。

今年7月13日,，冠縣法院以詐騙罪判處凌光輝有期徒刑12年，文體英有期徒刑7年,，何仙明有期徒刑1年8個月,，對3人還分別處罰金人民幣20萬元、8萬元,、1萬元,。

失調(diào)的比例與沉重的彩禮

冠縣人民法院研究室相關負責人表示，當?shù)卮饲安⑽闯霈F(xiàn)過以介紹越南新娘為由進行詐騙的案子,，此案是進入法院范圍內(nèi)的唯一一起,。

他分析稱,，當?shù)匚椿榍嗄昴卸嗯伲钟幸恍┪椿榕嗄晖獬龃蚬r嫁到外地,，更拉大了本地未婚青年的男女比例,。且近年來冠縣離婚率有增高趨勢，離婚后女青年再婚較容易,，但男青年因為彩禮,、婚禮花費等導致家庭財力下降，加上年齡偏大,、又是二婚,，更不容易再婚。這導致部分男青年很難娶到媳婦,，為越南新娘詐騙提供了土壤,。

梁堂鄉(xiāng)50多歲的媒婆王鳳(化名)說，近年當?shù)夭识Y上漲較快,，一般家庭的男青年很難娶到媳婦,，“(我們這里)10個女的，有9個要求男方有樓房有車,，還要求高個子,、工作要好。如果只是普通工作,，還嫌你沒本事呢,。”

她說，十多年前,，當?shù)鼗辇g男女的比例還在持平狀態(tài),，彩禮才幾千塊錢。自己兒子在2009年結(jié)婚時,，彩禮剛6000元,。但此后，彩禮先是漲到8000,，又漲到1.1萬、3萬,，近三四年漲得更快,，6.6萬、8.8萬,，“今年連6.6萬的都沒聽說過,，還有的要到了10多萬，小妮兒都去哪兒了呢,，怎么這么少呢?”

多名村民表示,，當?shù)睾芏啻遄佣加写簖g未婚男青年,，“哪個村都有好幾個，家庭情況中等的都很難娶到媳婦,，越來越難”,。

京華時報曾報道，去年11月底,，河北邯鄲市的曲周,、廣平、館陶,、肥鄉(xiāng)等縣也出現(xiàn)過上百名越南媳婦集體失蹤的案例,。安徽合肥出現(xiàn)5名越南新娘在騙取50萬元彩禮后集體逃跑，月余后這5人中有3人已被警方從廣西抓獲,，因涉嫌詐騙犯罪在今年10月底被移交審查起訴,。

冠縣警方表示，我國很多地方尤其是農(nóng)村,，有不少婚齡男性人口屬于單身,，而在越南、柬埔寨,，多種原因?qū)е履信壤龂乐厥д{(diào),，女性比男性多，她們就想嫁給我國的“剩男”,，由此也造成了我國多地涉外婚姻和投訴糾紛日益增多,。此案中，這些越南籍外來婦女沒有有效身份證件和入境手續(xù),，均涉嫌非法入境,。有的群眾在“迎娶”此類人員時，已知道對方?jīng)]有合法身份,，也沒有到民政等部門進行登記或詢問,。警方希望群眾增強防范意識，“畢竟和不明身份人員結(jié)婚存在被騙風險,，且可能涉嫌收買拐賣婦女罪”,。

今年10月28日，牛志忠從記者口中得知,，王曉蘭的真名叫凌光輝,，他很驚訝。他用10年打工積攢的錢蓋好了房子,，現(xiàn)在還是只有他一個人住,。他說自己對凌光輝沒有怨恨，“恨也沒用,，或許我上輩子虧欠她,，這7萬塊錢是在還上輩子的債,，12年后她出獄時，都快70歲了”,。

如今,，他剛還完接凌光輝進門時欠的4萬多塊錢，他正在努力上好每一天班,，重新攢錢,。對于娶媳婦的事該怎么辦，他說自己并不強求,，“有媳婦更好,，命中沒有也沒辦法”。

他的微信昵稱叫“我想有個家”,，個性簽名是“路在腳下”,。

(應受訪者要求，文中出現(xiàn)的被騙者均為化名)

京華時報記者 懷若谷/張恒 發(fā)自山東冠縣